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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时间差不多了,你今天先下班吧。”
黎方看了看钟说:“可是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下班时间……”
老板娘说:“这个点没什么人吃饭,我自己能搞定,你看乐乐都睡着了,你先带他回去休息。”
“他没关系的。虽然没什么人来,但是还有搞清洁、收拾桌椅那些零散的活,你一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 黎方看了眼坐在角落打瞌睡的黎乐,又说,“这几年要不是你肯帮我,我可能都撑不过来了。”
“哎哟你又来了,谁没有难的时候?我就是搭把手。当年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又要带着乐乐,谁看了都不会不管的。乐乐的妈也是狠心,抛下你们父子俩就跑咯,唉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黎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行了行了,回去吧,你这孩子就是瞎操心,自己的身体不也是不好嘛?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啊,明天过来要精精神神的知道不?”
黎方推辞不过,只好道了谢带着乐乐回家。黎乐还没怎么睡醒,他就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不由得感慨,7年前乐乐还是小小的一个,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他都快抱不动他。
当年他生完乐乐,身体虚弱,手里又没钱,是快餐店的老板娘收留了他,还帮他照顾乐乐。他一边在快餐店打工一边带孩子好不容易才把乐乐养到如今这么大。
还没到时间就下班了他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老板娘的丈夫去年因为不小心摔到了腿,到现在都没法干活,老板娘帮了他这么多他却没什么可以报答她的,还一直给她添麻烦。所以他经常对乐乐说一定不能忘了老板娘奶奶对他们的恩情,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她。
黎方对自己的人生是没指望了,他现在只盼着乐乐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然后找个好的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家,好好过日子。
回到家之后黎乐也醒了,黎方对他说:“乐乐,去把衣服拿过来,洗了澡再睡。”
黎乐从书包里拿了张通知出来给黎方。“爸爸,今天学校发的通知,下个月要去春游。”
黎方擦了擦手上的水,拿过通知看了几眼。“好,爸爸知道了。自己洗,不要玩水,知道吗?”
黎乐点点头,一边洗澡一边说:“爸爸,老师今天又催交钱了。”
黎方顿了下,像没听到儿子的话一样走出了浴室。
黎乐洗完澡出来看见黎方扶着额头坐在沙发上,他叫了他一声:“爸爸。”
“洗好了?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黎方赶紧拿衣服给儿子穿上。
黎乐抱怨说:“爸爸,大强他们又笑我。我都上小学了,为什么还要背上幼儿园用过的书包?”
“那个书包不是还能用吗?先用着,等爸爸有钱再给你买新的。”
“但是我现在就想要新的!别的同学都有新衣服新鞋子新文具,我什么都没有!”
黎方叹了口气:“再忍忍好不好?你上幼儿园用的钱多,那都是借来的,现在上小学不用交学费,爸爸很快就能把钱还清……”
黎乐受不了爸爸总是在他面前说钱的事,他发脾气说:“你没钱就不要生我出来啊!”
7岁的儿子说完就摔门而出,把黎方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黎方想追出去,但他真的觉得好累,只能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儿子的抱怨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慢慢地长大,各方面的需求也越来越多,在快餐店里做服务员的他愈发捉襟见肘。
他实在没有办法了。他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骨肉,逼得他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乐乐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希望,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放弃。
他睁开眼,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再扫一眼老旧的房子,掉漆的墙,发霉的墙根,咿咿呀呀响着的风扇就像催他交租的房东,他又无力地闭上眼。
乐乐说得对,养不起就不要养,没钱就不要生,不然只是让孩子跟着自己活受罪。不要说乐乐的学杂费,就连下个星期的伙食费他都交不出来。
黎方笑了,眼泪在笑声中悄悄滑落。乐乐毕竟是那个人的孩子,无论样子还是性格,都跟他很像,像到看见乐乐就好像那个人就在眼前一样。他甚至会觉得害怕。或许当年他就不应该把乐乐留下来,让他跟着那个人才是正确的吧?
黎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乐乐交给那个人,一脉血亲,他不可能不要他。他收拾好自己,然后出门去楼下找乐乐。
7年前,他带着乐乐逃离这座城市;7年后,他始终还是回来了。
“哇,这个好炫酷!啊,那个是什么?!”
黎乐是第一次来大城市,兴奋得到处乱跑,和当年来到这里的他如出一辙。黎方抓住他说:“乖乖的,别跑丢了。”
因为黎乐太过激动,黎方都快拉不住他,还好坐公交车时他终于困得睡着了。不过他这么多年没和那个人联系过,也不确定他还在不在那里住,黎方只是凭着记忆去找,那个他不可能忘记也忘不掉的人。他很矛盾,心里既希望他搬走了,但又不希望他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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