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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晔淡然地看着河水,象位能随意看穿生死的高人。
孔综一咬牙,&ldo;好好保护公子,把马匹掩好。&rdo;他低声叮嘱,不再耽搁半刻,轻巧地跃上马朝洛阳城飞奔而去,心中暗自庆幸此处与洛阳城并不远,楼外楼还有一位能左右公子身心的人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秋月升上天空,秋蚊临死猖狂,成群结对在糙丛中飞来飞去,护卫们忍不住频频走动来躲闪,而那个满身血味的人则坐着一动不动。
护卫好心地上前帮他掸蚊,他手一挥,把人推得远远,坐在黑暗中,不发出一丝声息。
马蹄&ldo;得得&rdo;,轻轻地停下,护卫惊喜地转过头,季千姿转巧地从马车上跳下,星眸急促找寻,当发现那个坐立的身影时,她低声和孔综说了几句,孔综点头,挥手,所有的护卫全退到刚才的山林之中。
河岸上,只留下她和他。
她盈盈一笑,拉过他的长衫铺在地上,挨着他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清清凉凉的味弥漫开来,她用手指抹了些,涂在手背上,只听到蚊虫嗡嗡叫着,不是飞远,便是晕落在糙地。
&ldo;以前,在积云山上,对月弹琴,蚊蝇也很多,没办法伸手,师太让我到山中采一种驱蚊糙,回来做成药膏,涂在手背上,蚊蝇就不敢再来了。&rdo;她忽略心底沉沉的不舍,慢条斯理盖上盒盖,目光转向月光下的洛河,&ldo;农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如,铅华弗御……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休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rdo;
&ldo;洛神赋!&rdo;他被她清雅的吟咏所感,转过头来。
&ldo;是呀,这是外公子建公的诗句,流传很广,可惜我忘了许多,儿时娘亲常在我耳边轻诵,还和爹爹对诵,虽然不能理解,但听着好象很美。&rdo;她轻快地一笑,&ldo;记得,有一天我刚睡着,娘亲和爹爹在灯下说起这首诗,说民间都在传说外公写这首诗是喜欢魏文帝的甄洛贵嫔,借洛河神女暗喻心中之情,其实不是,外公比洛贵嫔小十岁呢,没有可能,但是仰慕到是真的,洛贵嫔饱读诗书,聪慧异常,又非常美丽。&rdo;
&ldo;当初,呵,好象是献帝操爱慕于她,但一看到文帝丕为她神魂颠倒,则摆出为人父的姿态,让她嫁与文帝,可惜没得善终,最后被毒死。但是她不后悔,在她最美丽的时候与文帝相遇,得到他的宠爱,她过了十多年幸福的生活,作为后宫女子应该很幸福。而我娘亲,魏国公主舍权贵,嫁给了爹爹,一个性格刚烈的读书人,则幸福一生。虽然人的命运很多时候没有选择,但心中有彼此,我想就是幸福,不管长与短。你说呢,大哥?&rdo;
马晔卸下冷漠的神色,怔怔看着她。
夜色中,她莞尔一笑,&ldo;怜爱一个人,痛惜一个人,不一定要以痛还痛,以血还血,心中默契感受,无语千言,我觉得那种境界也不错。&rdo;
&ldo;她很可怜,也很无助。&rdo;他终于愿意开口了,血肉模糊的面容抖索着。
&ldo;你很幸福吗?你不可怜,你不无助,你比她痛少吗?&rdo;她面无表情,冷声问,&ldo;你又有什么选择,你情愿一切是这样的局面,然后卧薪尝胆,艰难地想东山再起?大哥,你没有必要愧疚,无权选择,就只能坦然面对,不然又如何,你现在这样,可以换来她什么?也许她已平静,也许她已黯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你的出现对她来讲不如刀口上撒盐,可能,她更情愿你不在这人世,不要看到她现在的样子。&rdo;
&ldo;你……&rdo;他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从她口中说出这样严厉却又冷酷的话,但却又无奈地承认她讲的很对。&ldo;你怎知她已接受,也许她曾反抗过,换成你又能如何?&rdo;他恼羞地脱口而出,疲惫地想赶走心中的无助。
心就这样被撞疼了,疼得她举手轻抚住胸口,&ldo;大哥,你讲的对,她可能有我们许多不知道的考量。可能因为人是不同的,我身子里流着爹爹的血,换成我,我不会让任何故事再延续,我会舍,舍去生命,舍去容颜,舍去四肢,虽然那样会带给别人许许多多的灾难,但我仍会选择离开。我的家人宁愿欣慰有我这样的女儿,也不愿踩着我的耻辱苟且活着。&rdo;
&ldo;季千姿!&rdo;马晔突地抬手,&ldo;啪&rdo;一掌,打在她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痛。
他愕然地看着自已的手,不能置信他打了她。她温柔一笑,回过头冲山林喊道,&ldo;孔先生,回去喽!&rdo;
&ldo;大哥,话讲的很难听,但让你把胸中的郁气理出来了,人就清醒了,回去我帮你上药,好了后,可要好好帮我种药哦!&rdo;她象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俏皮的话语轻快无比。
&ldo;千姿!&rdo;他抓住她的手,柔软的不盈一握。是清醒了,清醒的明白似画是株弱柳,千姿是棵高杨,其实今天心中所激愤的不正是气似画不疼惜自已,软弱到任人欺凌,他只是说不出,说不出呀!
为了遮掩自已的心情,他失手打了他捧在掌心,发誓要好好照顾的千姿。
那样的似画让人不舍又让人可怜,也让他心累。
这样的千姿让人惭愧让人敬慕,也让他心折。
&ldo;对不起。&rdo;他抚摸她的脸,黑暗中看不清什么样,但他又气又恼,力度一定不轻。
&ldo;没有关系啦,我皮厚着呢!&rdo;她笑着扶着他走向路边的马车,掀开轿帘,伴着他一同跨入车内。
&ldo;谢谢小姐。&rdo;孔综感激地不停作着揖。
&ldo;孔先生多礼了吧,我是妹妹,为大哥做这些是应该的。&rdo;她笑语盈盈。
妹妹?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身子,他觉得浑身上下连心都疼得厉害,不得不倚着车身半躺了下来。
她体贴地把手放在他头下,一边还轻按住他的额头,减缓马车行驶中的摇晃带来的眩晕。
&ldo;千姿,不要!&rdo;他抓住放在额头上的手,紧紧握在掌心,象害怕她会走开,&ldo;你怎么会象有双千里眼,大哥什么心事都瞒不了。&rdo;
&ldo;没有吧,大哥,我猜中你什么心事了?&rdo;她佯装不解,&ldo;大哥做的事我不太懂,也就不问,我呀,书读不好,女红做不好,如果有一点长处,就是会弹点琴,要是爹爹在世,一定会说,把这丫头扔了,一定不是我稽康所生,怎么又蠢又笨又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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