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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第1页）

九娘见他神情虽然还很古怪，但已没了方才的怒气。倒觉得慈姑说得对，这男子无论多大岁数，难免都会跟孩子似的，用那发脾气的法子来撒娇，只要好好哄一哄，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着呢。看着赵栩红彤彤的耳尖，九娘忍着笑，手掌更轻缓了些：&ldo;明日不吃凉面了，再好吃的也不能连着吃，可好？&rdo;

赵栩被她揉了几十下，真觉得好受了许多，只盼着她一直这么揉下去，闻言点了点头：&ldo;好，听你的就是。&rdo;

&ldo;夜里我给你熬点菜粥，吃清淡些，再炒一碟南鳝，喝一盅鹌子羹可好？&rdo;

&ldo;好，都听你的。&rdo;赵栩笑着给九娘打起纨扇：&ldo;天太热，你别自己下厨了，这些就让厨房做了送来就好。&rdo;

九娘犹疑起来，她若不能亲力亲为，总会有些不放心。

赵栩也伸出手指数了起来：&ldo;说是说你我一起长大的，可你算算，加在一起我们统共才见了多少回？我自然极想吃你做的菜，但你一去厨房就是一两个时辰，我宁可你我在一处说说话，哪怕什么也不说，都比看不到你强。每日还要除去你睡觉的三四个时辰见不到，这十二时辰所剩无几，我不舍得分给厨房、厨娘。要不我也去陪着你，有什么要切切剁剁的，你只管使唤我。&rdo;

九娘红着脸摇摇头，不敢看赵栩，心里甜得发慌，连压在他身上的手指都轻颤了几下。她极喜欢听赵栩说这些话，这是她从未接触过，连想都想不到的领域。她从不知男子说起情话来竟然会时时刻刻张口即来。她也明白赵栩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以至于有点忧心他日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言语，自己能不能做到坦然放下，她只怕太高估了自己。正如她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会说话的人，可此时却只能傻乎乎，一句好听的也说不出口。

赵栩轻轻握住她停在自己胸口的小手，笑道：&ldo;阿妧的朝朝暮暮，我都要争的。日后你莫嫌我烦就好。&rdo;以阿妧的性子，她恐怕会有些懊恼在说情话上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赵栩侧头见九娘微微咬着唇有些苦恼的神情，不由得大笑起来：&ldo;阿妧，说好听的话这个事上头，你只能看着我胜过你一辈子了。&rdo;

九娘不妨连这样的小心思都被赵栩看了出来，索性笑眯眯抬起头来：&ldo;不下厨也好，不过今晚我要回自己房里吃，还有些事要做，晚上我再过来陪你说话。&rdo;

赵栩一愣，莫非阿妧看穿他吃饭时的那些小心思了？他这是被嫌弃了？

&ldo;晚上的事晚上再说。对了，你快些过来给我磨墨。我要给苏瞻和张子厚写信，还要跟你商量要事。&rdo;赵栩咳了两声，自己推起轮椅来：&ldo;咿，怎地不动了？唉‐‐我这腿没用了，难道手也不管用了？&rdo;

一旁的成墨刚抬起腿，又硬生生地缩了回来。方医官说得好，但凡殿下和娘子说话，听一句得想三想，做得慢比做得快好。

九娘起身将轮椅推往里间，回头朝成墨递了个眼色。

成墨赶紧唤小黄门进来收拾碗碟饭桌。惜兰从外头端着茶水进来，成墨立刻朝她比了个手势。两人将外间的冰盆悄声无息地搬进了里间，放下了茶水，躬身退了出去。

方绍朴正在廊下翻开小黄门手中的食篮：&ldo;不是说今日会有妳房签留给我的？怎么全吃完了？还有九郎包的鳝鱼包子呢？厨房里一个都没找到。&rdo;

&ldo;方大夫‐‐&rdo;惜兰笑着走过去福了一福：&ldo;九郎给方大夫留的饭菜，奴刚刚送到你房里去了，凉面、妳房签、鳝鱼包子，还有蹄子脍。九郎还让奴问一声，今夜又鹌子羹，方大夫可要尝尝？方大夫‐‐&rdo;

方绍朴从院子门口探了探头：&ldo;要要要‐‐成墨‐‐记得跟九郎说，郎君身子还很虚，鹌子羹就不要吃了，喝点稀薄菜粥才是正理。&rdo;

里间长案前，赵栩手中的一枝狼毫险些断成了两根。

方绍朴跑回房，路过隔壁高似的房间，见高似正低头大口吃着鳝鱼包子。

&ldo;你两口吃完一个包子，也太可惜了‐‐&rdo;方绍朴实在忍不住停下来提醒了他一句。

高似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包子塞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错不了，这是阿妋妹子的手艺，她说得对，来不来得及总要试了才知道。

这人真怪，吃个包子吃得眼圈发红，看来实在是真的真的太好吃了。方绍朴咽了下口水，往自己房里扑去。

※

秦州州衙里，苏昉对着陈太初深深拜了下去：&ldo;宽之此行，特来向你请罪‐‐&rdo;

&ldo;宽之‐‐&rdo;陈太初双手托住了苏昉：&ldo;快请起来，你我兄弟，何须计较？&rdo;

苏昉红着眼眶道：&ldo;闻道百，以为莫己若。我自以为是，刚愎自用，既酿大祸，亦犯大错。太初你代我受过，宽之不仅一叶障目，更迁怒于你，实在心中有愧，坐立不安。&rdo;

陈太初握住苏昉的双手，低头看他手上被马缰磨出的擦伤，眼中一热：&ldo;宽之你何须如此？阿昕的事，的确是我的疏漏。若我在‐‐&rdo;

苏昉嘶声道：&ldo;当时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才忍不住动手打了你。太初，对不住。&rdo;

&ldo;都过去了，无需再提。&rdo;陈太初拍拍苏昉的肩膀：&ldo;若你要我打你一拳心里才舒服，也得等你歇息好了缓过神来才行。&rdo;

苏昉道：&ldo;阿昕是因为我给她的玉璜出的事，和你并无多大关系。就算那日你与她在一起，以阮玉郎手下那三个侏儒的狠毒，你也未必能活命。六郎说得对，你不欠阿昕的，不欠苏家的。&rdo;

陈太初蹙眉叹道：&ldo;六郎言语如刀，又一心维护我，此言十分不妥。你不要放在心上。&rdo;

苏昉摇头道：&ldo;他说得不错，还有阿妧信里将错都揽在她身上。待我回京后再好生同她说。她也好，六郎也好，还有你，你们都不该因为阿昕而终生歉疚。阿昕她‐‐也不会愿意你们这样。&rdo;

陈太初叹道：&ldo;你既知道开导我们，为何却要如此自责？需知窈然无际，天道自会，漠然无分，天道自运。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rdo;

苏昉摇头打断了他：&ldo;太初，你以道法来说，我也以道法来答。虽说生死有命，但这一千八百里路上，我看得很清楚：眠娗、諈诿、勇敢、怯疑四人相与游于我心，穷年不相谪发，自以行无戾也。我有心魔已久，才会在阿妧和阿昕身上都犯了那样的错。&rdo;

陈太初却向苏昉作揖道：&ldo;宽之大勇，太初拜服。&rdo;

苏昉却拦不住陈太初，不由得苦笑道：&ldo;无地自容，何谈勇字？&rdo;

陈太初双目闪亮：&ldo;宽之昔日所见，因皆出于儒家，过于温和却又过于固执。如今敢于剖开本心，实乃大勇。他日看世间人和事，必会兼顾法理和天道自然，才会更合适当今乱世，实乃大善。六郎正盼着你能助他一臂之力。&rdo;

&ldo;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rdo;苏昉称身道：&ldo;宽之愿往中京，襄助六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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