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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第1页）

汴京皇城西南的都堂中，二府宰执们、枢密院官员及兵部户部各部尚书郎中、禁军将领们齐聚一堂，听着苏瞻的话，视线都落在沉默如山的孟在身上。军中论资历论战绩，孟在足以服众，当统领京城禁军护卫京师。然因洛阳伪帝册封孟氏女为皇后，朝中要求孟在辞官者甚众。

苏瞻手持厚厚一沓的折子，皱眉对御史中丞邓宛道：&ldo;清平你素来刚正不阿，怎会由得他们胡诌？若因孟氏女要连累伯厚，那是否要因伪帝而累及燕王殿下和陛下，因太皇太后而累计太后？这些是我下令扣在中书省的，有何不妥？&rdo;

堂上群臣窃窃私语起来，立刻便有出言弹劾苏瞻一言堂，把持军国大事，欺上瞒下，有害社稷。

邓宛朗声：&ldo;诸公且慢。苏相并无这等罪状，不可乱戴帽子。&rdo;他转向苏瞻道：&ldo;苏相言重了，历来台谏有谏言便需上书。上陈下达，缺一不可。情理法理上该如何决策，那是二府各位相公和官家、娘娘当顾虑的。刑部和礼部、太常寺等各处的这许多上书，可见朝臣们均心有顾忌，堵不如疏，若你我一手强行盖着，只怕日后祸患无穷。&rdo;

张子厚大步踏入都堂，朗声道：&ldo;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若要这般顾忌疑心，这朝堂上诸位恐怕都要挂印辞官才是。&rdo;

众人都头皮一麻，这位出名的&ldo;麻烦人&rdo;今日竟晚了许多，只怕又要舌战群儒力压群臣，再看他身边穿男式女史官服的少女，秋水盈盈，笑意明媚，手上捧着厚厚一卷像画卷似的物事。

张子厚甩了甩宽袖：&ldo;如因沾亲带故便要摘了孟都点检的官帽，张某是万万不肯的。那赵棣封原永嘉郡夫人张氏为贤妃，诸位拿下孟伯厚，是否跟着就要收拾张某和苏和重了？我是伪帝贤妃的养父，苏和重是她嫡亲的舅舅。对，那国子监吕祭酒乃是孟皇后的亲翁翁，自然也是要返乡养老的。还是把我们统统牵连下狱？&rdo;

邓宛挑了挑眉毛，笑意一闪而过，看来张子厚越发老辣了，没有这样的刀子嘴，也降服不了这些多心眼钻在针尖里的朝臣。

张子厚旁若无人，高声道：&ldo;啊呀，对了，那陈孟两家乃是姻亲，陈汉臣陈元初陈太初是不是也得摘了他们的帅印？不如这般算了，你们直接将汴京献给叛党，将苏家、张家、孟家、陈家一网打尽，这从龙之功得来全不费功夫。&rdo;他朝那些想要争辩的几位朝臣啐了一口：&ldo;打仗你们不会，保家卫国你们不懂，偏像那蠢猪一般，处处给叛党做帮手，尸位素餐就是说的你们这等衣冠什么来着，张某耻于和你们做同僚！&rdo;

他劈头盖脸地骂出市井之言来，不少人涨红了脸，却想不出更厉害的话骂还张子厚。邓宛摊手道：&ldo;诸位可听到了，邓某觉得张理少所言极是。还请诸位不要再纠缠于孟伯厚一事了。&rdo;

张子厚一甩宽袖，换了张温和面孔，转头对九娘道：&ldo;孟女史，还是先将陛下亲自盯了一整夜的好东西拿出来吧。&rdo;

九娘微笑着将画卷送到孟在面前：&ldo;奉陛下旨意，翰林画院连夜照将军指点画了这张战事图，只是不知道对不对，还请大将军指点。陛下说了，怕有谬误，特派了五六位画师在外头候着。&rdo;

孟在接过画卷，挂到平日放舆图的立屏上，落目在画上，沉静如他也不由得微微一顿。他在枢密院也担任过签事，因此昨日官家问及天下战事时，他便耐心作了讲解分析，却没想到一夜之间九娘便安排出了此图，真是处处可见她心思敏捷行事周全。

孟在站到一侧，对着拥到台阶前的群臣说道：&ldo;诸位，这些城楼标志，乃大赵军事重地，兵家必争，已落入叛党和敌国之手的，皆为红色。&rdo;

群臣见汴京周围密密麻麻皆是红色城楼，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虽然心中都知道得七七八八，可如此直观地看见京城之困，依然触目惊心，尤其是北方，只剩下大名府一带及鹤壁一带连接京东西路的仍有几个绿色城楼。再看到西边辽阔疆域上永兴军路和秦凤路一片皆绿，众人又都略安心了些，不少人后怕地想到若是早几天画这图，便是大赵江山一片红了。

孟在指了指那红红绿绿的带着箭头的粗线：&ldo;红色，乃敌军路线。绿色乃我大赵将士路线。诸位可见，这指向西凉的，乃陈汉臣所率的十万西军，正在追击梁氏。&rdo;

刑部尚书开口问道：&ldo;伯厚，为何从兴庆府会有一道绿线出来？&rdo;

孟在坦然道：&ldo;陈元初和耶律延熹兄妹助西夏兴平长公主拿下兴庆府后，未做停留，连同长公主调动的兴庆府守城的五千鉄鹞子，已回西京道，攻向中京道。这是大赵、契丹皇太孙、西夏长公主的三方联军，意欲击破契丹和女真的联军，围魏救赵，缓解汴京的危机。&rdo;

他点了点图上的海州、苏州、江宁府、扬州一带道：&ldo;诸位可见，陈太初率领淮南东路和京东东路的禁军，再次以少胜多，收复了海州，正往京师方向赶来，将从背后攻击高丽军队。两浙路和江南路的三路叛军，已占领了这十八州，眼下在苏州和江宁府遇阻。&rdo;

张子厚听着孟在的声音提到苏州微微暗哑了下去，便上前两步，朗声补充道：&ldo;苏州弹丸之地，守城禁军不过五千人，却已抵抗两万叛军三日三夜。孟伯厚长子孟彦卿，率领江南三千士子投笔从戎，在苏州太守钱润宽麾下奋勇杀敌。孟氏一族，入军营者已有一百二十七男丁。这等读书人，头可抛，血可流，才是我大赵士子的风骨！才是真正的君子！&rdo;

九娘心情激荡眼眶一红，咬了咬唇，感激地看着张子厚，他说得太好，全是她想说的。张子厚脸上微微一热，转开了眼，见不少人脸露惭色，才收了口：&ldo;还请孟将军释疑，大名府乃汴京北面的最后一道防线，可守得住？能守少天？&rdo;

孟在吸了口气：&ldo;新任的大名府权知府已将瓮城外壕沟加宽六丈，开放了三个城门容纳难民入城。鹤壁集的粮仓在燕王殿下整顿后，守得严实，叛军急着南下，派了几千人不断骚扰，皆被鹤壁官民击退。陈太初调遣了青州、衮州的一万禁军西下大名府增援，为的是守住鹤壁集这条粮道，北可通大名府，西可达京兆府。如此一来，东西贯通，有望拦腰截断女真契丹的大军。如此一来，大名府便能守住。&rdo;

他手指从秦州那根绿线上划过：&ldo;燕王殿下带领的一万先锋军已至京兆府，很快将会和叛军遭遇。&rdo;孟在的目光冰冷，扫过阶下群臣：&ldo;孟某之见，叛军必将极尽全力进犯京师，不是今夜便是明日。诸位若有能替代孟某守城之人，只管推荐。&rdo;

堂上一片静默，几息后便炸开了：&ldo;什么？今夜‐‐！&rdo;

苏瞻也吃了一惊，见张子厚和九娘皆神色如常，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沉声问孟在道：&ldo;伯厚为何不早说？如今城门尚大开，军民还不知战况‐‐&rdo;

张子厚道：&ldo;和重勿担心，中元节其实就已经部署好了京师外围的防务，事到当头再抱佛脚，只会引发京师百姓恐慌而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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