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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历山大专门用石子铺了一条路,直通金罗斯。这条路尽管弯弯曲曲,而且离城足有五英里,但是免除了伊丽莎白坐索道车的麻烦。如果坐索道车,就得首先告诉萨默斯或者他手下那些一脸不高兴的家伙把车从山下调上来。而骑“水晶”或者坐马车去,只需和马夫打个招呼。因为萨默斯管不了马厩的事儿。这真是一件好事!事实上,生活突然在她面前敞开一扇大门。而解除了对丈夫的义务,两个人只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更让她生出“别有洞天”之感。
茹贝作为信息传递人,把爱德华·韦勒爵士和他的妻子认为她不能再过夫妻生活的消息告诉伊丽莎白的时候,伊丽莎白高兴得差点儿叫起来。她眼帘低垂,强忍着心里的快乐。茹贝以为她会想“那事儿”。伊丽莎白知道,她才不会呢!
马背是她最喜欢的逃避孤独与寂寞的地方。因为骑马意味着她不必非得沿着那条石子路走。碰到灌木丛不太稠密的地方,她就可以放开缰绳,走进森林。这样一来,她发现了不止一条隐蔽、幽静的溪谷,那景色真是美不胜收。她喜欢坐在天然的石椅上,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看难以计数的林中动物从眼前走过,从琴鸟,到小袋鼠,到令人惊叹不已的昆虫。要么就带一本书,坐在那儿读,用不着担心被人打搅。有时候,她抬起头,畅想真正的自由。那些羽毛华丽的鸟儿、动作敏捷的走兽、色彩斑斓的昆虫无疑把它们的存在看作理所当然的事情。
后来,她碰到一个深潭。深潭在小河上游。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犟劲上来,非得催促“水晶”沿河岸向上游走去。那天,她似乎特别想摆脱一切束缚和限制。从看到深潭那一刻起,只要骑马到森林,除了那儿,她哪儿也不去。
深潭面积不大,水深得像块碧玉。一股清泉从一块块卧牛巨石上飞泻而下。巨石上长着一层厚厚的苔藓。这种苔藓在苏格兰没有见过。巨石四周长满了掌叶铁线蕨。潭里的水清澈见底,每一块小石子仿佛都从水底跃入眼帘。水里有鱼,还有很小的虾。那虾透明得像玻璃,看得见针头大小的、红颜色的心脏不停地跳动。深潭尽管浓荫覆盖,但是到了中午,阳光直射而下,一潭碧水金波粼粼,流光溢彩。森林里的活物都来饮水。伊丽莎白给“水晶”找了个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好地方。这地方离深潭有一段距离,不至于吓跑那些来饮水的飞禽走兽。她在潭边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石椅”,让灵魂和思想自由飞翔。
深潭是她的,完完全全是她的。山顶的森林除了金罗斯先生和金罗斯太太有权力进去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即使有人贸然进入,也不会发现深潭。因为它在很远的上游,很难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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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启示录”(2)
亚历山大心里想什么,别人很难搞清楚。在公馆里的人看来,他已经拿定主意和妻子保持一种“相敬如宾”、合乎礼仪的关系。这种关系只限于在餐桌上或者茶余饭后聊聊矿山、时事,聊聊亚历山大的新项目、报纸上有什么新闻。比如亨利·帕克斯爵士升为艰难挣扎中的政府的首脑;约翰·罗伯逊先生荣获圣迈克尔和圣乔治勋章。
“约翰·罗伯逊先生,”伊丽莎白若有所思地说,“既不是英国国教教徒,又是个出名的好色之徒,女王怎么会授给他爵位呢?我真不明白。因为一般来说,她对这种男人的评价很低。”
“我怀疑,压根儿就没有人向她报告过约翰·罗伯逊先生是个好色之徒。”亚历山大冷冰冰地说。“不过,他被封爵我并不感到惊讶。”
“为什么?”
“因为约翰·罗伯逊先生在政治上已经没有用处。一个政客一旦走到这一步,同僚就会请求女王加封于他。可以说,这是要他退出政坛的信号。”
“是吗?”
“是的,亲爱的。你应该注意到,走马灯似的换人的政府全无真正的目标。记住我的话,用不了多久,罗伯逊就会退出立法院。他们也许会推举他为上议院终身议员,到咨询委员会谋个闲差。帕克斯在下议院当头。”亚历山大哼了哼鼻子。“呸!”
“可是帕克斯现在也被封为爵士了,”伊丽莎白表示反对,“我还看不出他有退休的迹象。”
“那是因为帕克斯的脑袋肿得太大了,”亚历山大笑着说,“眼睛周围都是肉,挡得他什么也看不见。这当然是比喻了。他是吹出来的。吹成个亨利爵士。过去靠大吹大擂,以后也得靠大吹大擂。而且,他爬得太高了。对于一个没有经济实力的政客,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罗伯逊是富人。和他比起来,帕克斯简直是个叫花子。表面上看,议会成员没什么油水,实际上,当个总理,额外津贴、不明收入多的是。”他耸了耸肩。“各种方法、各种手段,都被他们用到了极致,伊丽莎白。”
“那天晚上,他来我们家吃饭的时候,我还挺喜欢他。”
“是的,他这个人很会讨人喜欢。他对州儿童教育的态度,我也举双手赞成。我不敢相信的是他那种看风使舵的禀性。亨利爵士是个‘随风倒’。”
一八七八年一月末,安娜十个月的时候,内尔到书房里找到爸爸。
“爸爸,”她说,爬到亚历山大的腿上,“安娜怎么了?”
亚历山大回转身,抱起两岁大的女儿,凝视着她的眼睛。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像他。乌黑的剑眉,瓜子儿脸,长在小孩儿身上不一定好看,可是长在一个成熟了的女人身上就非同一般,很有吸引力。她的眼睛蓝得令人吃惊。现在,直盯盯地看着爸爸,目光中充满焦虑,和一个两岁大的小孩很不相称。
“你认为安娜怎么了?”他问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几乎没怎么见过二女儿。
“有事儿,”内尔语气坚定地说,“我记得,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说话了。我现在还记得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也记得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爸爸,每一句!可是,到现在安娜还不会坐。玉骗人。我每次去看安娜,都是玉把她扶起来。但是,我能看出,她不会坐。安娜的眼睛也有问题,爱翻白眼,流口水。我坐在便壶上呸、呸地玩,安娜却不会。哦,爸爸,她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小宝宝,我的好妹妹!可是,她有毛病,真的。”
他觉得嘴发干,舔了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对女儿漠不关心,而是不觉得这是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几点了?”他问。
他是问着玩儿。书房墙角放着一架落地大座钟。他教内尔认时间,内尔从来没出过错,现在当然也没出。
“六点,爸爸。蝴蝶要来找我了,”她咯咯咯地笑着说,“随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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