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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故人（第2页）

未及转身，季鸿只觉视线内银光忽闪，而后肩膀一阵刺痛，正欲调转方向，发力时手臂却一阵酸麻。竹枝竟脱手了。转头发现肩膀后处有一枚银针插入。季鸿大惊失色，眼见那针已没入肩头大半，担心有毒，当即拔出，见那针只是寻常银针而已，同母亲欧阳氏所用银针却是一模一样。

季鸿之母欧阳氏熟识针灸之法，他耳濡目染，也略知一二。那是肩髎穴，在中医中常为治疗上肢麻痹或瘫痪。眼下这一针不为医治。所以深了很多。

曲靖山道：“难怪你妨碍曲某行事。我早先便觉得你的剑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季家还没绝后。季长河还好吗？看你这样子，还是应该问，他在九泉下可还好？”

季鸿大怒，道：“曲靖山，你这是承认你害了我爹吗？”

十二年前那场集会后，父亲到家时只觉周身各处酸痛，母亲在帮父亲查看时，曾见父亲上身某处有一细小针眼。父亲当时只道可能是哪里磕碰了。但那之后，每每父亲为季鸿演示飞花剑后，好似身体都更差了一些。直到前些年，父亲在为季鸿演剑后没几日，就于睡梦中离世了。

季鸿本将父亲的离世解释为自然规律，但却始终想不通，父亲这样一个注重养生的人怎会突然逝去。今日到天门殿，他本想在会后单独拜访曲靖山，询问有关扇毒一事。因他记得曲靖山在多年前的那场集会时，曾被上官子初交代了什么事。直到今日在曲水流觞之时，听到那细小的掷针之声，他想起十二年前集会时，他也曾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若是单纯使用错经散，并不会对人体有特别大的影响，但若是针或者其他某物扎中穴位，再配合以错经散，那么，极有可能在使用内力时，损伤到经脉，但这种手法，一般很难被察觉。大概也只有善于暗杀的曲靖山能够做到。

曲靖山哈哈大笑，而后瞪著季鸿，道：“怎么能说是我害了季长河呢？那分明就是他自己功力尚浅，才会连家传剑法都练到走火入魔。”

季长河在季鸿心中一直是他习武之范本，可如今父亲却被别的人说成“功力尚浅”。季鸿闻言，怒不可遏，把那针一丢，欲要捡起竹枝继续。但曲靖山那一针还是带来麻痹效果，季鸿拾得起竹子，却止不住那只手的抖动。

曲靖山拂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森然道：“你以为曲某只会扇内藏针吗？不，曲某的针，向来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阿青在旁侧本不待动，眼见局势忽转，又见那曲靖山的手伸进袖口。当即快步上前，几乎与曲靖山同时挥袖。“叮当”一声，曲靖山定睛看，见挥出的银针已不见踪影。

这时，曲靖山才终于停下，开始打量阿青。刚刚在溪流边，他并未仔细见过阿青的面容，因此对于她所言“识得我吗”不知所云。

阿青捡起那发簪查看，曲靖山觉得她似乎神色有异，眼见阿青起身摘下斗笠。那张脸，除了两道刀伤，还有些细密的皱纹在眼角、嘴角，明明声调是一个妙龄少女，但这张脸，却好似老人一般。

曲靖山内心一阵厌恶，别过头，不想去看阿青的脸，说：“我只知道这小子的亲眷是意欲谋反之徒，按上官府之意，本不该再存在于上清关，曲某只道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也揪着曲某不放？”踱了两步，又道：“曲某做人一向大度，不喜结怨。姑娘还请就此收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一个替天行道！”阿青道：“你不认得我，这也在我意料之内，但你总也熟悉这发簪不是吗？”阿青将发簪向前一递，慢慢走近。那簪子韧性非常，虽刚挡住两枚暗针，却也并未断裂，还是完整的一把。些许阳光从竹叶缝隙中漏出，落在簪尾，在沙土上映出一道彩线。

曲靖山见了那簪，却是一脸茫然。他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天，似是在尽力回想。但终究毫无线索，曲靖山挠了挠头道：“曲某虽然平日里确实喜欢沾花惹草，但对女子物件向来是不感兴趣的。不知这当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这一番话倒出了阿青意料。她有些讶异，但转而面色一沉，道：“你不识得此簪，好，可你总识得这银针吧？”

这句话说出来，曲靖山却是有了些反应。脸色一红，怒道：“女人家家，不要胡搅蛮缠！我知与不知，又于你有什么关系？”

阿青一听这话，神色突变，一拂袖子，将刚刚从地上捡起的银针掷出。曲靖山没料到她把针藏起来，一惊之下仰面躲避。阿青趁此机会蓄力一掌拍出。曲靖山脸快近地时，顺势抄起地上一根枯枝，而后直直地戳向阿青的眼睛。

阿青侧身稍避，那树枝眼见在她脸上划开一道口子，却是没有血流出。

曲靖山向后翻了两番后站定，看着阿青的脸，先是一怔，而后顿悟。又看了看尚半跪在一旁的季鸿，突然诡异地笑起来，道：“妙极，妙极。”

他拉远了点距离，又盯了一会儿阿青，道：“原来如此，曲某竟从未料到有这等事，哈哈哈……我想，上官子初若是还在世，不知会作何感想……哈哈哈哈，这可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你们待怎样？一起上吗？”

季鸿眼见曲靖山如此玩世不恭的态度，怒道：“老贼，看我今日手刃了你……”不顾肩上疼痛，起身往他的脸出了一掌。

但力道受损，终究还是偏了半寸，掌风带走了曲靖山脸边的一缕头发。季鸿听见曲靖山在他耳边道：“小子，是你自己不想多活些日子。”而后一阵冷风向腰部袭来，季鸿忙伸出左臂格挡，同时运气护体。但还是晚了点。

只听“咯吱”一声，季鸿的左臂垂了下来，但曲靖山那掌并未完全被挡住。季鸿身子刚刚向后侧开，一股暖意就自腹部传上来，而后是一阵剧痛。季鸿眼前一黑，趴倒在地。他脑中嗡嗡作响，好似被人击中了头部，同时一呼一吸都有如撕裂一般疼痛。季鸿顿了两秒，剧烈地咳起来，胸口难受至极，好像五脏六腑都涌上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脑中发晕，但还是强撑着不让意识涣散。

曲靖山眼见并未一击毙命，正欲从季鸿背部再按一掌。“呼”地一声，一道青影袭来，眼见阿青竹剑就要招呼到面门，那一掌往竹枝上一拍，竹子顷刻变成了碎片。曲靖山稍晃了晃没站稳。阿青趁此机会背上季鸿，脚尖一点，踏上竹林，很快便消失在曲靖山的视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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