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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瞟了一眼,&ldo;看着不错,去给三丫头送点。&rdo;她虽嘴上吩咐着,但自己却未进一口,继续蹙眉凝思,手中不断地捻动着檀木佛珠。
朱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四十年,主子的每个小动作她都了然于心。自从老太爷走了后,老夫人开始念佛,佛珠从不离手。只要一有心事,捻动佛珠时总会不自觉地在接穗的地方停上一刻。
朱嬷嬷撤了碟子,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才开口试探道:&ldo;您有心事?可是因为大姑娘?&rdo;昨夜里老夫人得了消息,就没睡踏实,今晨起来脸色都不大好看。
&ldo;这孩子……平日里奉直太宠着她,冯氏太纵着她,虽然娇纵些,有什么心事都摆在脸上,性子倒是慡直,但没那么多鬼心眼,在外人面前说话做事也算周全……&rdo;老夫人长叹了口气,&ldo;可这回……早知道,去年不该带她去雁西湖……&rdo;
雁西湖?朱嬷嬷想了想,恍然间忆起去年春上到衡川的庄子时曾路过雁西湖,在那里停了半日,大姑娘险些掉进水里,正巧遇见了一帮游湖的少年。莫非那时大姑娘就……
&ldo;您说大姑娘遇上的是王家大少爷?&rdo;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ldo;真是冤孽!王阳那孩子跟朋友出外游历,刚巧碰见蔷姐差点跌进水里,顺手拉了一把。他是个热心肠的,一路将我们送到庄子上。只是没想到蔷姐小小年纪竟动了那样的心思。哎,也怪我没早些发现,当时避开再敲打两句,让蔷姐早些绝了心思就好了。如今,我就怕那丫头脑袋转过弯儿来。&rdo;
&ldo;王家的事已成定局,昨日夫人为这也训过大姑娘了。今日王家人离开,我瞧着大姑娘还好,没出什么乱子。&rdo;
&ldo;她不怕冯氏,所以昨个才敢在集雅居闹了一出。可今日有王家的人在,还有她爹和我,纵有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胡说什么。这点礼数她还是懂的。&rdo;老夫人觉得青蔷再冲动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上官家的脸,&ldo;瞧冯氏平日行事的做派,就算平日再纵着蔷姐儿,这种事上她定不会糊涂,能镇得住蔷姐儿。只是没想到,昨日闹了一出,她今天还没死心,竟然说要留下……我真怕她那倔脾气上来,再闹出什么事来。&rdo;
&ldo;您先别急。&rdo;朱嬷嬷见老夫人忧心忡忡,宽慰道,&ldo;大姑娘还小,难免犯糊涂,还得慢慢规劝。&rdo;
&ldo;临走了,还不让人省心。&rdo;老夫人胸口憋闷,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咳嗽了两声。
朱嬷嬷忙上前抚着她的后背帮着顺气,&ldo;您要是不放心,不如让老爷早些上路。庆阳离余杭、江宁十万八千里的,这一去又不知要几年,王家那边早就完婚了。您再给老爷提个醒,让他尽早给大姑娘寻桩亲事。过个一年,姑娘自然不会再胡思乱想了。&rdo;
&ldo;也罢。眼不见心不烦,早点打发走了,免得在跟前添堵。&rdo;老夫人寻思着这法子可行,点头同意了,&ldo;待会儿去把奉直叫来。&rdo;
&ldo;是!&rdo;朱嬷嬷应下,转身出门去传话,就听见身后老夫人自言自语道:&ldo;……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冯家那死乞白赖的痴劲儿……&rdo;
朱嬷嬷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夫人还是放不开啊!
上晌,春意院外面多了四个婆子看门,青莲到门口被拦了回来,没有见着她的亲亲大姐。下晌,上官鸿来了荣禧堂,母子俩聊了一个半时辰,上官鸿出来时脸色并不太好看。紧接着他便去了集雅居,屋里争吵了一阵,最后隐约传来了女子的低泣声和男子的告饶声,直到第二日晌午上官老爷才离开,离开时脸上带着某种满足的笑容。至于上官府南边某处院落,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摔碎了一套汝窑青瓷。下晌,阖府上下都得了消息,启程的时间从三月十五提前到了二月二十七。
第12章送礼的来了
行程这一提前,上官府里正是几人辛苦几人忙,几人欢乐几人愁,当然也有那闲得发慌的。
&ldo;嬷嬷,你还记得大表哥吗?&rdo;青黛盘腿坐在木榻上,抱着银红刚做好的虎头枕,下颌枕着老虎脑袋,目光瞟向了正在绣花的方嬷嬷,嘴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方嬷嬷是青黛的奶娘,今年不过三十,是王婉娘怀孕时托娘家人找的。方嬷嬷丈夫走得突然,孩子早产没保住,为了养活小儿子,求到了在王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表婶身上,后来被老夫人看上,送到上官家给青黛做奶娘,是铁杆的三姑娘党,性子绵软了些,规规矩矩,老好人一个,所以头前的小青黛受了委屈她也不敢吱一声,只默默陪着自家姑娘过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不过,她却是这屋里最熟悉王家的人。
&ldo;大表少爷啊,自然记得,姑娘忘了他前年还来过府里看您?&rdo;方嬷嬷绣完了一针,拿着针尖在鬓发上搔了搔,抬眼瞧见青黛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听她说话的可爱模样,又笑着说:&ldo;奴婢记得那会儿姑娘人就那么一点,平日里也不爱说话,但见着大表少爷,就嚷嚷着让表少爷在咱们家里住……表少爷走时,您拉着他死活不松手,哭了好一阵呢。&rdo;说着,方嬷嬷突然没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淡了,看着青黛的目光里隐约闪过悲悯和怜惜。
还有这等糗事?青黛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不过想想,又觉得酸楚,定是小青黛平日里过得不好,所以有个可亲的人才会拉着不松手。只是彼时,她已不知魂归何处,而自己呢,莫名来到这里寄身在她身体里,享受着原本属于她的&ldo;福利&rdo;……世事无常,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但愿她能投身个好人家;至于自己,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既来之则安之吧。
敛了心神,青黛继续刚才的话题,从王家大表哥一直问到王家老太爷……小孩子好奇本没什么奇怪,加上青黛特意问半句留半句,方嬷嬷倒是没留言她言语间比往日有条理了许多,笑眯眯地像说故事般拣了可以讲的说给青黛听。任谁也不会猜到她是因为青蔷被变相禁足,而开始打探大表哥的八卦。
眼看离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老夫人嘴上说着不挂念,但眼瞧着一大家子人都要离开,心中难免不舍,精神悒怏。体会到老母的心思,上官鸿命一家人这段时间,每日都在荣禧堂陪老夫人用膳,连深居简出的柳姨娘也是每餐必到,跟在小冯氏身后伺候。同时,青黛借着这吃饭机会把家里人认全了。
期间,柳姨娘&ldo;践诺&rdo;专门来了趟东厢,给青黛送了个小丫头过来,说是小冯氏的意思,家里事忙疏忽了青黛,让她帮把手给寻个合适人来。青黛除了意外柳姨娘是位气质美女外,更对她送来的丫头过了小冯氏那关惊讶不已。
柳姨娘送完人,客套了两句就走了。
青黛打量着身前跪着的小丫头,装作一脸好奇,问道:&ldo;你叫什么名字?&rdo;任谁也不会把这丫头和卧底联系起来,因为这丫头还真小,今年只有八岁。本来还以为会安插个得力的,打探荣禧堂正房那边的动静,没想到送来个小的。青黛心里暗叹,这柳姨娘果真会做人,从外面买了个小的进来特地给自己做玩伴,让大伙儿都放心,谁都不得罪。至于小冯氏为何同意,青黛也摸不着头绪。
&ldo;奴婢家里姓赵,家里人唤奴婢小青。&rdo;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小圆脸,笑起来两眼像弯月,说话时没有初入高门大户时小家子的胆怯,倒有几分憨直可爱。
银红淡淡地瞥了一眼新来的小丫头,嘴抿得板直,低头瓮声瓮气地对青黛道:&ldo;姑娘,这名儿不合适,您看着给改个名吧?&rdo;
奴婢卖身进来,很少有用本家名字的。再者,&ldo;青&rdo;字犯了几个姑娘的忌讳,肯定是要改的。柳姨娘必定是知道小青的名字,她没改就是避嫌,另外就是彰显自己送礼的诚意。连自己这么大点人的情绪都照顾地如此周全,青黛不由再次在心里对这位柳姨娘道一声佩服。
&ldo;我想想。&rdo;青黛故作沉思,片刻后,看着小青说:&ldo;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就叫月牙好了。&rdo;
&ldo;谢姑娘赐名。&rdo;月牙满脸带笑地向青黛磕头行礼。
青黛装模作样地点点头,&ldo;起来吧,以后你就在我屋里伺候吧。&rdo;她眼睛睁得圆圆的,清亮中还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落在旁人眼里,自然以为青黛喜欢新来的&ldo;玩伴&rdo;,想要拉着她一起耍。
方嬷嬷无奈地摇摇头,拦住青黛,提醒道:&ldo;好姑娘,月牙还小,又是刚进府,奴婢看让她先跟着桃花学学屋里的规矩,再安排差事也不迟。&rdo;
&ldo;哦。&rdo;青黛顺势卖了个乖,&ldo;那就先学规矩,不要桃花了,还是银红姐姐教吧。&rdo;
&ldo;是,奴婢遵命。&rdo;银红听见,也没推脱,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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