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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纤维（第1页）
‘她最后还是登上了这艘船，站在其中一个窗口冲我笑。她挥挥手让我不要再流连晚霞，去当一颗被水泡开的茶叶，流出红色的汁液。’
“看完了？”
下午两点多，蔺霜从房间里走出来，怀里满抱着那一堆本子和平板，我站在厨房里，手里正在剥一颗柚子的皮。我乜斜，看见她点着头，把东西都放在沙发上慢慢走过来。
“我叫了人去你原来的房子把冰箱里的食材打包过来。还有姜方的事，不用担心。”
“他是一个报复心很重的人。啤酒屋对面原来有一个卖柴火馄饨的小夫妻。那男的腿脚还不好，是残疾。就因为和他吵了几句，他找人摸黑把店给人砸了，还往人家冷柜的肉上撒耗子药。”
“能看出来。”
“我当时要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帮我一点忙。左乔，你说为什么我每遇见一个男人最后的结论总是这样？别遇到就好了……就像你写的麻园和穆勒，要是没遇到就好了。”
我把柚子皮放在旁边，柚子瓣分好，把上面苦涩的纤维一点点撕下来，慢条斯理，不求效率。穆勒不知道在那样漂亮奇怪的游轮上能遇到一个美丽的杀人犯。他从家里跑出来时带着一兜子钞票，他的卡里还有很多钱。但他没办法拿这些当初拼了命都要带走的东西去买一个安宁，更别说一个情人的真心。他看着麻园痛快而流畅的杀人，回到岸上，他就给所有的面馆在心里判了死刑。他闻到面汤的淀粉味儿，就像看着麻园守在尸体旁边吃完那一整碗麻汁凉面。她落在自己脸上的那个吻，是艳红的麻酱味道。
“喜欢痛苦的人。你说那个杀人犯为什么选这一篇？”
“这个人也许喜欢麻园。”蔺霜拖了张吧台凳坐在我对面，她慢慢把双肘放在吧台上，高度促使她微微耸肩，锁骨便深深凹陷。双手摊平放在台子上，两根中指的指尖对在一起，指甲修剪的圆润微尖，“但我觉得穆勒是个俗人，他对麻园只有害怕。”
“穆勒是个好人，他应该对麻园感到害怕。”我把柚子摆盘端到台子上，把水果茶插在一块西柚上，“不要拿姜方与你和麻园穆勒相提并论。人为设计的蹩脚戏和萍水相逢的惨案，没有可比性。”
“对。”蔺霜心情好些，捏着水果叉把那块西柚挑起来举到我面前，“谢谢你带我回到这儿。”
我没客气，张嘴吃下整块柚子，牙齿咬着水果叉像小狗咬着玩具从主人手里拽一样，使了使劲。她笑得很随意，捏着空叉子又插了一块喂给自己。她说自从卖了房子，她和姑姑也断了最后的联系。结婚的时候没有任何仪式，身边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结婚又离婚的事。
“但是知道的人都骂我脑子不清醒。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碎’。”
“我做一点海鲜炒饭。有不吃的吗？”
“没有。我每次都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到底谁会形容我这前半生叫一手好牌啊？后来我也琢磨了，父母双亡，有一套房，长得还算漂亮，身体没有大病，这绝对是好嫁人的牌。”
“终极特惠好嫁A套餐。”
“是的！所以你问我后不后悔结婚又离婚，我说是不后悔。”
我背身在冰箱里找食材，再转过身，蔺霜整个人趴在吧台上盯着眼前的水龙头。
“谁也别想打我这副牌，谁也别想靠我赢。”她的声音近乎呢喃，我却听得字字清晰，句句明白。
颓靡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蔺霜坐起来说要帮我收拾房间。
“这间屋子里最需要收拾的就是我。我可是刚打过架的。”
“伤你最重的还是玻璃渣子。你当时如果没人拦着真的会杀了他吗？”
我沉默不语，手里的海虹冲水洗净，品质还很新鲜。蔺霜见我没有回答，她也不说话。我就故意晾着她，晾到她等得不耐烦，晾到她开始犯嘀咕。我正剥虾壳，又一块柚子蹭到我嘴边，盖章一样这里戳戳，那里蹭蹭。我只抬眼皮，看她带着讨好的笑容瞧我。
“我不会杀他。至少我不会连累你。”
“那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呢？”
我甩了甩手上的冰水，捏住蔺霜抓着水果叉的手吃下那块柚子，她被我拽着往前了几厘米。我缓慢地摇头，把虾放在空出来的盘子里沥干水分。
“你不在？那我为什么要和他起冲突。”
“也对哦。我给你找手套戴吧，你这个伤口我怕碰到水会感染。”
“在咖啡机旁边的小抽屉里。”
要说玻璃片到底有什么用。三成是为了划开姜方的喉咙，当然也是顺带把我的前途划烂。两成是为了让蔺霜注意到并为此心疼，剩下五成，完全是让我保持清醒不要断送我的前途。蔺霜找到一双一次性手套给我戴好，其实没什么用，伤口已经在疼了。这时候门被敲响，蔺霜跑过去开门。是我找来帮忙处理蔺霜家冰箱东西的助理，不过她身后还有一个人，老师。
“小霜？你回来了？”
他看见蔺霜非常意外，这几年他和我一样对蔺霜的状况一无所知，只听小祝的妈妈讲过她似乎结婚了。蔺霜也开心，回身让助理先进门，告诉我老师的到来，快乐的无法再惊恐。
“老师。”
“做饭呢？”
“这里有点水果和果汁，你们在院子里聊吧。”我留在厨房里，侧目示意蔺霜过来拿水果。
“我——”
“没事儿，去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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