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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大郑重地凝望了一会儿祖宗的牌位,转身说,听祖辈们讲,疙瘩沟白、马两姓早先的祖籍都在山西。清朝嘉庆年间,川楚闹白莲教,祖辈上都曾经是白莲教总首领手下的总兵,统帅上千起义军人马和清军作战;后来总首领在茅山被清兵包围战死,我们祖辈冲出重围、带着家眷辗转来到河南太行深山里的疙瘩沟……那时候,白、马两家有严格的族规祖训!
马老大从怀里摸出一个深蓝色的破旧布包放在桌上,鸡爪样的手颤抖着将布包一层层展开。当展开最后一层红布时,只见是一支精致的金色“箭头”……
马老大指着“金箭”说,多少辈儿了说不清楚——祖宗们留下来的!每年的中秋之夜,白、马两家族人不管男女老幼,都要在标志着严格族规的“金箭”面前上香,还要举行仪式向祖宗立下的规矩和祖训跪拜、磕头、宣誓……就这样,一代一代往下传,到现在就传到了我们手里。从祖上到现在百十年,虽然疙瘩沟还算没出过啥大事,可祖辈上留下的好东西是丢的丢、掉的掉、走样儿的走样儿!到了你们爷爷那辈儿,人心也散啦,大多都自己单干了……还好,金堂爹还算有种,拢了一阵大伙儿做了些好活儿,可也走了不少瞎绊道儿——说好听点儿是“杀富济贫”……唉!其实跟土匪也差不多哩……
最后的土匪 第一章(9)
马老大看了一眼白金堂,接着说,这回好哩,金堂回来哩!自古以来拉竿子护家园就是爷儿们的事,老祖宗也说保寨护民更是咱们白、马两大家族男人们的责任!咱们的祖宗从来没有孬种,咱们疙瘩沟现在的爷儿们也都不是孬种!有金堂领着咱们大伙儿抱紧团儿、拧成绳儿拉竿子组成自己的武装,咱们就谁都不怕!不怕兵不怕匪,更不怕从外面来的疯狗日本人!从今天起咱们要按老祖宗的规矩办:一不准做坑害穷苦百姓之事;二不准把大伙儿弄来的财物中饱私囊;三不准欺童辱叟、奸女淫乱;四不准自行其事、临阵脱逃!
嘴里叼着烟斗的白金堂狠狠吸了几口烟,他把烟斗端在手上凝视一阵,头也不抬缓缓地说,大伙儿摸摸膀子上是啥——大疙瘩!裆里有啥?两个小疙瘩!裆里有两个小疙瘩就是男人!是男人就为了咱们膀子上的大疙瘩!
四儿脸上依稀可见挂着的泪水。四儿说,白爷!你发话吧,我四儿誓死跟着白爷一起干! 白金堂用托着烟斗的手挥了挥,对马老大低声说,开始吧! 马老大一声喝令,跪下——!
“扑通”一声,所有壮汉们随着话音面向祖宗牌位双腿跪拜。马老大跪在人群的最前头。他高声喝道,皇天在上,列祖列宗,疙瘩沟白、马两氏家族不孝子孙给祖宗磕头哩!一拜天爷!
马老大和身后的壮汉们双手举过头顶,“啪、啪”拍了两声巴掌,双手扶地弯腰叩首着。 二拜地爷……三拜祖爷……
磕头完毕,马老大继续高喊一声,身后的壮汉们也随之高呼一声,地裂天崩不忘祖,千年祖训驻心中——有苦同吃,有福同享!有祸同担,有难同闯……
拜祖仪式后,白金堂站立在汉子们的面前,双拳抱在胸前顿了顿,说拜过老祖拜四方,咱们兄弟从今儿起就算是起局入绺死活在一起哩!祖宗的规矩弟兄们守着;我自个儿定的规矩我守着。我把话放这儿,我——白金堂往后要是他娘的横推立压对不起兄弟,就立马喝水呛死、吃饭噎死、拉屎憋死!和弟兄们在一起就一句话:冻死迎风站,饿死腆肚皮!我的脾气弟兄们都知道,弟兄们自个儿该做啥心里掂量掂量也该知道……到时别他娘的说我白金堂姓“黑”!裆里没有“硬疙瘩”的伙计别来疙瘩沟,疙瘩沟是个硬疙瘩!屈多养、半面胡子、日本人……没人啃得动!疙瘩沟永远是咱心头上的“疙瘩肉”!这块肉早晚有人来吃,我不怕中国人,可我白金堂现在最恨日本人!记住我的话:对中国人我姓白;对日本人我啥时都姓“黑”!日本人是啥——疯狗!本来咱们过的就是破家烂日子,又从破栅栏里窜进咱家屋里一只疯狗,连抓带咬把咱们堵在屋旮旯都快啃掉半个肋骨哩!难道还让疯狗把咱啃得就剩尾巴桩子?疙瘩沟的男人是铁骨,就算他娘的剩下一根棒骨也要把日本人的狗眼捅瞎一只!男人不能窝囊,窝囊不是男人!我的话弟兄们记清楚:往后打日本人,瞅准了再撸机儿,专往日本人“断子绝孙”的地儿给我招家伙!让他娘的日本人也知道中国人的子弹专打日本人的“蛋子儿”……
一年后,白金堂率领的“疙瘩沟护民团”收编了猴三儿百余人的土匪武装。然后这支民间抗日武装就上了山,在远离疙瘩沟的古郊占山为王。再后来,白金堂这支队伍已扩大为三百余人,而这些人大多都是被日本人杀了亲人后跑上山准备报仇的穷人。这支队伍已多次和日本人交手。
…… 这次在盘山口,白金堂与日本人再次接上了火。
弟兄们的枪一响,日本兵群里就有人像稻捆一样被掀翻在地。白金堂见日本人一个个地倒下心里就有些按捺不住,他隐在一块巨石的岩洞口,频频向从山道上扑来的日本兵射击,这时山道上和山坡上的草丛中已横七竖八地躺倒一片日本人。小田一郎由于受了伤不敢恋战,便下令让部下抬着他领兵慌忙往回撤……
狗###囊的小日本! 见日本人要跑白金堂急啦。这时他像条狼一样蹿出岩洞口,手里提着双枪站在树丛中望着逃走的日本人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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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土匪 第一章(10)
日本人跑啦,但小田一郎的那匹坐骑却没跑,它似乎也受了伤低头嗅着地上那一摊鲜血。
这是一匹英俊的战马,浑身皮毛黑亮,却有着四只洁白的蹄,就像黑衣白靴反差极大,煞是惹人喜爱。白金堂见到这匹战马心里一动,像狼一样又蹿到了山道,就在他刚要伸手牵马的当口,那匹战马却尥起了蹶子,用后腿的两只白蹄狠狠踢来,竟把白金堂手里的一支手枪踢飞。白金堂动了怒气,骂道:你他娘的也找死!说着举枪便打。
“啪啪”两声枪响,白金堂应声倒地。
日本人从背后打来两颗子弹,白金堂感觉有一颗子弹竟然在他的肉里曲里拐弯跑了两下,他好像还被天上的太阳晃了一下眼,然后就整个身子被翻倒在地……
白金堂记不清自己沉睡了多长时间。
矇眬中他梦见自己的爹坐在山坡上,脖子被砍断,圆柱体的脖子咕咕嘟嘟冒着血泡,那颗硕大无比的头颅血淋淋地耷拉在脖子下,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肉皮连接着,嘴巴一张一合,然后就是一阵痉挛,那颤动的嘴巴终于抖出声音,好像是在撇着嘴跟儿子说话。
白金堂似乎真的就听见爹的声音:日本人把咱们全都杀啦,你有种就去杀日本人! 爹说这话时,白金堂似乎还看见爹紧闭的双眼里正有血泪汩汩涌出……
白老汉在死前的一天夜里,儿子白金堂正领着弟兄们从古郊下来偷袭驻扎在石家寨的日军据点。那天小田一郎正在据点里贺生日,子夜时分还能听到日本人咿咿呀呀唱醉歌,突然一声枪响,日本人就炸了营,不过双方交火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据点的院内却横倒了十几名日本人,白金堂的队伍冲进据点抢走了一挺机枪和一批枪支弹药。在这次夜袭日军据点时,白金堂却意外地解救了两名八路军。
驻守在侯兆川的八路军魏众民团长带领几名战士,化装成商人潜伏到石家寨。他们这次行动是根据山西八路军总部部署,秘密收集日军情报。这次取名为“红色行动”的计划不料被一地下交通员密报给驻守在石家寨的日军小田一郎。当晚在南北寨街口的饭馆里,魏团长和几名化了装的八路军便遭到了日军的偷袭。日军在沿街追赶八路军时,两名战士被日军击中后牺牲;魏团长和一名姓田的战士被捕,关押在日军据点的仓库里。两天后的那个深夜,魏团长在梦中被几声清脆的枪响惊醒。他看到据点内的日军在慌乱地跑动,大声嚎叫中就有手榴弹在院内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高墙深院内的营区滚动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墙外不时夹杂着几句粗野的叫骂声。
魏团长立马就明白了是哪路军今夜光临此地。
这时院内弹片横飞,有几片弹皮从仓库上方的窗口飞进仓库,发出金属撞地声。魏团长发现有一片弹皮恰巧落在脚下,就趴在地上用嘴叼起弹皮,给那位被反绑双手的小战士割断了绳索。小战士双手的绳索割断后,飞快地将魏团长被反绑着双手的绳索解开,俩人就趁混乱之机砸开仓库的门窗从侧门逃了出去。 月暗星稀,高墙外杂草丛生。魏团长他们翻越高墙后,就蹲在半人高的杂草中听动静,见日军没有发现,他们就猫一样纵入高墙外的夜幕中……
白金堂和弟兄们袭击日军据点抢走了枪支弹药,但他浑然不知地解救了两名八路军。而魏团长准确得知夜袭石家寨日军据点是据守古郊的土匪白金堂的杂牌军所为时,是他在死里逃生后回到侯兆川的第二天夜里。
日军据点遭到土匪白金堂的袭击,当夜从贡州赶来的日军增援部队到达石家寨后,此时的白金堂领着弟兄们正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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