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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第1页）

归途

在浩瀚深邃的星空之下，莉莉丝在敞开的藏书阁楼中徜徉，银色的沙子从如同支柱般的硕大沙漏中缓缓流下，这正是被称为星钟的计时工具，在这一成不变的黑暗虚空中，吉斯泽莱人用以计时的唯一方式。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在星界度过了半个多月，甚至开始习惯了吉斯泽莱人特有的这种僧侣般刻苦清净的生活，他们的饮食清淡简单，卧室也毫无除必要以外的家具和装饰，可是在这样简单的生活中，莉莉丝竟然发现，自己获得了一种很长时间没有过的平和与宁静。

最初，她总是待在分配给她的房间中，照顾那个啼哭的小家伙，后来，每次婴儿睡着了，她就漫步到走廊上，看着吉斯泽莱人的日常生活，无论他们是捧着香薰和蜡烛走过，还是打扫着庭院和房间，这些类人种族的动作神态是如此的平静，仿佛手下的工作就是整个世界中需要关注的全部。

有一次，她跟在一队穿着长长兜帽服饰的吉斯泽莱人后面，与他们一起，进入了一座庙宇殿堂，在这深蓝的殿堂中，光洁的地板仿佛镜子般映照着上方的暗色虚空，火烛如温黄的融豆，吉斯泽莱人或跪，或盘坐，都阖着双眸，走进来的吉斯泽莱人加入了他们。

莉莉丝默默地盘坐在地板上，看着上方那黑暗的混沌虚空，如同珍珠般的细细繁星是如此美丽，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雨水般的冰凉撒在她的面庞上，莉莉丝闭上了双眼。

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在没有神像的空旷殿堂中沉思冥想，吉斯泽莱人很快容纳了她，不仅仅是允许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在庙宇中借住，而是将她视作冥想修行之路上的同伴。

我很惊讶，外来者。伊拉莫发现她这么做以后，对她说道，你竟然会加入我们，为我们做出这样的贡献。

[贡献？]莉莉丝有些迷惑，也有点讶异地看着她。

没错，你知道我们吉斯泽莱人是如何在这混乱的星界中生存的吗？我们的庙宇为何能成为混沌海中唯一的宁静港湾？伊拉莫走到走廊尽头，看着远处，在虚空中，那些硕大的石块或是火球相互碰撞着，造成璀璨又可怕的景象。

我们借助心灵的力量。伊拉莫解答道，通过每个集中精神的吉斯泽莱人，我们能够将混沌海的物质稳定下来，让岩石悬浮在一个地点，构成如今我们脚下的城市。

[我并没有那样的力量。]莉莉丝颇为羞愧地说。

伊拉莫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她，不要小看你心灵的力量，它能够摧垮万物，也能够使人变得坚强。甚至哪怕是一片竹叶，当它落入湖泊也会形成涟漪。虽然在浩瀚的精神海洋中，莉莉丝微弱的精神如滴水入海，并不能给予多少显著的帮助，但她并不知道，她的行为鼓舞了一部分的吉斯泽莱人，以吉斯泽莱人的哲学来看，重要之处并不是个体的力量大小，每有一位追求心灵自由与宁静的同行人，庙宇的集体和谐之海，就会更加深邃伟大。

而她的存在，也使得一些吉斯泽莱人能够更深地理解这个世界，他们知道了，并不只是他们的种族，这世上还有其他的，像她这样的生命，走在追求和平与安宁的道路上，这种认知本身就加强了吉斯泽莱人的信念和意志。

在莉莉丝居住在吉斯泽莱人的庙宇的日子里，唯一让她感到有些害怕的，就是那个最初见到的男性吉斯泽莱人，他时常警惕而郁怒地注意着她，可是，在她开始在殿堂中冥想起，他竟然也不再经常监视她了。

莫泽对庙宇十分忠诚，他是顽固的一派，严苛地践行我们吉斯泽莱人隐居清修的生存方式，他不愿有外来者来打扰我们。伊拉莫向她解释道，莉莉丝点头表示理解。

近来，莉莉丝时常梦到物质在虚空中的飘荡和汇合，一团硕大光明的能量则就在她的身下，脉脉而动，虽然并不影响她睡眠的安稳，可是这奇怪清晰的景象还是前所未有，她将这困惑告知了伊拉莫，伊拉莫有点惊讶，她将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片刻后才收回。

你是法师吗？伊拉莫问道。

莉莉丝迟疑了一下，摇头，但过了片刻，她将自己的一部分故事讲述给了伊拉莫。包括了她是通过与魔鬼的交易，才获得的施法能力。

伊拉莫静静听完了她的讲述，虽然微皱着眉头，但她并没有以厌恶的目光，或是斥责莉莉丝走上了邪道，在吉斯泽莱人的视野中，她依然能看清莉莉丝的意识之海，那是宁静而清澈的，全无贪婪掠夺的混沌腥红。

我对邪魔之道并不了解，可是我想，你所展现的，正是灵能的萌芽，你看见了我们的庙宇的灵能聚集之源。但这也并不稀奇，灵能是一项隐蔽的感官，许多有智慧的生物都存在这样的力量，只是不知如何使用。伊拉莫说道。不过，你能如此清晰地看见，并且保持记忆地醒来，依然相当难得，或许，你有兴趣更加深入地学习？

就这样，庙宇的藏书阁楼的第一层为她开启了，伊拉莫建议她在吉斯泽莱人的古籍中找寻答案。而伊拉莫自己，也会来此查阅典籍，她们经常有一些交流。

[伊拉莫，吉斯泽莱人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混沌海中呢？]莉莉丝将一本书卷放入格子中，侧头问道。

自然是为了寻找更高文明的道路，我族已经厌倦了战争和纷乱。伊拉莫说。

莉莉丝若有所思地抚摸着手中的另一本书卷，这书上的书页呈现了数个衣衫褴褛的吉斯泽莱人，镣铐落在地上，其中一个吉斯泽莱人手执长矛，将其插入一个倒在地上的长着触须的异形种族脑袋中的场景。

我族曾有一段被奴役的历史。伊拉莫沉声说，仿佛即便过了千万年也和先祖感到等同的沉重。后来，我们努力地反抗，终于推翻了那个恶心贪婪的种族。伊拉莫仰起头颅，骄傲地宣称道，但很快，她低下头来，声音也变低，但最终，胜利的果实并没有为我们的种族带来统一的转变，我们的两位领导者产生了分歧，两个天空的宣告，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战争竟然在我们的同胞之间爆发了，最终使得我们分离。

被自己这位尊敬的，待她友善的异族朋友的情绪感染，莉莉丝惆怅地将这本记载了历史的书籍合拢。我们追随着不同的领导者，最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并且将彼此区分为吉斯泽莱人与吉斯洋基人。洋基人不像我们这样避世，他们如同星海中的强盗一般，肆意地掠夺，杀害他人，妄图以此征服一切。女孩，如果你见到与我们外貌相似，但却穿着铠甲，佩戴着银剑，神态非常不同的吉斯人，一定要小心，只要一眼，你就能认出来。伊拉莫忠告道。

莉莉丝十分感谢伊拉莫对自己的照顾和告诫，她以这些天刚学习到的，吉斯泽莱人的最高礼节向她表达了感谢，这让这位吉斯泽莱人女士向来严肃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好了，今日的学习就到此吧，朋友，你该去看看你的孩子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哭了。

走出大门，在路上，伊拉莫还与她短暂地攀谈了一会，她告诉她，星界并不适合婴儿成长生存，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与主物质位面不同，生物在此几乎不会衰老，自然也不会生长，这也是莉莉丝在这处从未见到过吉斯泽莱人的儿童的原因，他们族人会将育儿所设置在主物质位面的偏远地带，过些天，会有一支吉斯泽莱人队伍出发去前哨育儿所，替换那边的教官与育儿人员，莉莉丝可以与他们同行。

知道了这消息，莉莉丝当晚就开始收拾行李，她帮小家伙换了件柔软的小衣，她的眼睛深色中带着绿，当她与她对视，婴儿就会笑起来，莉莉丝与她玩闹了一会，很快这孩子就又困了，莉莉丝将她放入床中任她睡去，这小家伙并不是个难伺候的婴儿，令她庆幸，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困扰和疲惫。

可是当莉莉丝扶着摇篮，安静地看着婴儿稚嫩的睡脸，若有若无的忧愁依然萦绕着她，从稚气的尖耳朵和深绿的瞳色，她隐约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可莉莉丝并没有感到高兴，她在想，她以后要如何带着小家伙生活，她至今都没有什么谋生的途径啊，难道要再去找那些男人吗？

但在吉斯泽莱人的庙宇中度过的这些日子，已经让她不会再为了这些事情痛苦，莉莉丝能用更平稳的心态去看待她所处的状况了。莉莉丝离开摇篮，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吉斯泽莱人为她提供了几件简单的长袍斗篷，有着宽松朴素的布料和纹路。

突然，在她拿走一叠长袍时，她看到另一件衣服上，放着一枚套在银色链子中的生锈黑钥匙，她伸手将它拿了起来，微凉的铁质有些沉重地落在她的手掌里，莉莉丝迷惑地看了它许久，伊拉莫告诉她，这是她当初昏迷地飘荡到庙宇附近时，就戴在身上的，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种东西。

对于生产的过程，她也只有模糊的记忆，隐约觉得当时是有什么人陪着她，但完全没法从扭曲的视野和痛楚的记忆中辨认出那是谁，她又是怎么离开魔域，到了星界的呢？

直到她躺到床中入睡，依然没有答案。

次日，当星钟倾倒转动的响声传到庙宇前的广场时，一队吉斯泽莱人已经做好准备，正要出航，虽然作为隐居的种族，吉斯泽莱人几乎不出行，但在有必要迁徙于两个定居点的时候，他们会使用一种叫作星舟的交通工具，很像是洁白的木舟，但是舟身上描绘了许多吉斯泽莱人的古老纹路，以吉斯泽莱人的灵能驱动，能够快速而安全地在混沌海中行进，莉莉丝与他们坐在一起，带队的竟然是莫泽，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不太情愿地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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