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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医生与兰（第1页）

这是他来到这个港口的第二天，是迫于饥饿的无奈也是求生的欲望，铆足了劲将手指摁在身边爬行的虫子上，虫子不断扭动着细长的身躯，在他的手指上撕咬，可没有任何用处，止不住颤抖的手缓缓挪动，没有一丝血色干枯的嘴唇微微颤动，耗费了浑身上下全部力气将虫子挪到自己的嘴边，裹着烂泥送到自己的嘴里之后，颤抖的手才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趴在地上，他没有力气咀嚼，嘴唇裹着烂泥顾不得味道便整条吞了进去。

他的眼皮很沉，仿佛灌满了铅，沉得他睁不开眼睛。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能听到一些声音，但他的眼睛像是被针线缝住一样，始终无法睁开。

这是一家教堂，他正躺在教堂的一张舒适的病床上，温柔的阳光轻吻着他的脸颊，银白的发丝闪闪发亮，满是烂泥的他浑身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胸口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同样夺目。

一个女孩在病床之间来回穿梭，轻盈得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到。她快速地移动，像风一样溜走，又像风一样迅速返回。她身穿洁白的衣裳，阳光般的微笑令人陶醉。她的眼睛大而黑，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白皙的皮肤带着一点婴儿肥，如瀑布直下的长发又黑又亮。她来回照顾每一位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有些快要离世，有些快要康复，还有些仍然昏迷不醒。就像他那样，这里的病人大多数都是在那废弃的港口几乎要死掉的人。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却有着鲜红如血的长发。戴着墨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嘴中却叼着一根香烟。因为这里躺满了病人，所以那根香烟也仅仅只是叼在嘴中，并没有点上，他戴着一副白手套，白大褂上面的口袋鼓鼓地，方方正正地，不难从他的身上嗅到一丝的酒味，那口袋里应该是装着一个小酒瓶。

他向着女孩挥了挥手，女孩也轻脚快步地向男人跑过去。见他在女孩耳边喃喃了几句后女孩就先离开了。

男人走到雪的身边，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拨开像是两片生锈铁片的眼皮，他摇了摇头，雪在病床上已经躺了足足半个月了，虽然身体一直在恢复可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他身为医生能清楚地感受到雪身体与常人的不同，雪的身体要更加强壮，所需要的能量也远要比常人高出不少。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有余，时光推着风吹向温暖的花圃，花苞从地里探出头来，四溢的香气扑鼻而来，大地在推广春季的到来，许久未有苏醒迹象的雪在香气扑鼻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很是模糊，像是在他的眼睛中镀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浑身无力，头脑发昏，但残留着些许力气，他的手指能够微微动弹，可身体依旧很沉，胸腔意外地沉，好似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上面。凹陷的皮肤上扎着一根银光锃亮的针头，针头连接着一根细长的管子。他抬不起头，他的头几乎和身子一样沉，更是发不出声，干涸的喉咙像是一口枯井，虽然意识恢复了一些可身体好像并没有跟上他的节奏。

女孩也发现了他从昏迷之中苏醒了过来，急忙迈着步子轻声跑了出去。

不久，医生和女孩一起急匆匆赶了过来，医生撑开他的眼皮，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动，他的眼珠随着手指晃动而晃动，这时医生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女孩轻声说道：“好好照顾他，去拿些水，等他恢复了些用少量水刺激神经。”

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恙，意识大概已经恢复，他能感到自己的喉咙在发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来回爬动。他用着渴望的眼神看着医生，嘴里像是说着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医生说：“现在你还不能喝太多水，神经还未完全恢复你会呛水。”

医生见他没了大碍便转头走向另一张病床，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医生救活了不少人，但也死掉了不少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是伤到神经依旧昏迷了如此之久的病人，像是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他一开始只能观望，好在是醒了过来，这种苏醒并非药物的作用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只能给雪补充身体消耗所需要的营养，正是因为他不同于常人的身体，所以他需要的营养是常人的五到六倍。

他枯瘦的身体四周开始冒出白色的雾气，像是一台蒸汽机；纤细如枯骨的手臂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之下恢复，宛如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身体的肌肉开始恢复血色，他的四肢已经开始逐渐可以动弹，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在同一时间周围的魔力瞬间消失。魔力消失，白色雾气也随之消散，他的身体还未完全地恢复，这里空气之中蕴含的魔力跟岛上比起来简直就是大象和蚂蚁之差。消失的魔力一下子就引起了医生的注意，他回过头来有些惊讶的看向雪，雪已经立起身子来了，比起之前宛如皮包骨的身子，此刻的他至少看得出有一些肉了。

医生问道：“你做了什么？”

“魔……魔，力。”

雪的喉咙还是像有什么东西来回爬动一样，他说话断断续续，喉咙里面很是难受。

医生好奇地走过来，看着坐起来的他像是看见了宝贝一样，他忍不住地问：“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拔掉手上的针头，扯着嗓子说：“水……”

这时女孩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她的手中端着水。

“兰，来得正好。”

兰是女孩的名字，是医生为她取的。兰走到他的一旁，他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医生将他僵硬的身体扶正，用指尖抵着他的下巴轻轻往上抬，她说：“医生，他好像壮实了许多。”

“没错，真是奇迹，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事情。”

女孩用汤勺挖出一勺水来，熟练地喂到他的嘴中，水顺着他的咽喉流了下去，一抹甘甜顺着水流滋润着他干枯的咽喉，他的眼神从无神，迷离，缓缓恢复。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他满脸疲惫，他与她对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与他年龄相似的女孩，他的手如风中的枯干，颤颤巍巍地举起，朝着女孩的方向。

“水……”他依旧还只是吐出那一个字。

兰一脸无措求助地看向医生，医生微微点了点头，她将手里的水杯放在他的手中，帮他握住，直到他完全拿起水杯，但她的手依旧是忐忑不安地动个不停，生怕水杯从他的手中滑落。他手上的青筋暴起，拿起这杯水几乎用尽了他现有的力气，这杯水似乎比他曾经拔起的那把长剑还要沉重。他艰难地将这杯水举到自己的嘴前，他的手仍旧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

兰见状只能贴在他的床前，用手帮他抵住水杯杯底，一点一点倒入他的喉咙里面去。喝过了水之后，他好不容易从昏睡中苏醒便又昏睡了过去。

“医生！”

“没事，他只是累了，让他睡吧。”医生轻声说道，小心翼翼将他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便和兰一起离开了。

和他一起进入这座教堂的病人除了他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了，医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门锁起，将白大褂脱掉随意扔在床上，推掉堆积在桌子上面比他头还要高的书籍，啪，啪，啪的几声，在楼下都能清晰听到书本掉落在地板的声音。

他从桌底布满灰尘的箱子里面找到了一本被锁上的书，他又接着在箱子里面倒腾了许久，最后满头大汗地在箱子里找到了那一把钥匙。他打开锁，书的封面古老的气息，刻画着一个术阵，毫无疑问这是一本记录着魔法的书籍，他点上灯，熟练地将书翻到他用树叶夹住的这一页，这上面写的和今天所发生的事件一模一样，这本书上面不仅记录了魔法，还记录了一个来自六百年前的一位术士的见闻：魔力突然消失不见，消瘦的身体突然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如同回光返照一般，那位术士也是第一次见到过如此的情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到了第二天，术士所见那本该枯死的术士不仅活蹦乱跳还能释放强大的魔法。

“其中一定有所缘故。”

夜深了，“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兰在房外喊道：“医生，饭放在门口了。”

过了好一会儿，房内并没有传出声响，兰站在门外听了好一阵子后只能无奈地接着说道：“医生，可不要看得太晚了，又会睡过头了。”

那位术士的见闻最后也未提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身体从濒死之中恢复到原本模样，医生夹上树叶合上书，将书锁上又放回到了箱子里，他打开房门，看着门口依旧是热气腾腾的食物，医生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轻声说道：“不吃掉，明天兰可是要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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