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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就在电视台楼上的演播大厅,正面是大屏幕,能把舞台上的画面用摄像机实时投放,以使在坐者看得更清楚。没多久就坐满了,大概至少有两三千人,个个衣冠楚楚。方刚看看自己穿的白衬衫、牛仔裤,心想幸好是白衬衫,要是花的甚至短裤,可能根本就不让坐。庆典开始,就是方刚最喜欢的那位美女主持人来主持,无非就是各种串场词、领导讲话和一些歌舞表演,但有很多方刚熟悉的香港电视明星都会露面,令他还是很激动。
中间果然有个环节,是主持人宣布今天也是我台著名演员m先生的四十三岁生日,并有人推个小车,上面摆着蛋糕。大家都热烈鼓掌,m先生走上台,通过演播大厅的巨型屏幕看得很清楚,这蛋糕被制成桃心型,很高,表面写有m先生的名字和祝福语。
美女主持人先是介绍了m先生的事迹,称他从艺三十年,塑造了很多脍炙人口的经典角色,令无数人难忘,也给电视台带来丰厚效益,最后笑道:“请m先生把蛋糕切开,里面还有馅的。”
m先生很激动,用刀切开,里面露出用白巧克力制成的小雕塑,是三个人,中间是个坐着的中年男人形象,左右各搂着一个小女孩,明显只有十岁左右,两女孩都在亲着m先生的脸,看上去很亲昵,而且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m先生的形象穿着衣服,而两个小女孩却并没有。
m先生笑容顿时凝固,看着主持人,神色中有惊愕、有意外、有生气,也有尴尬,而坐在台下的嘉宾也是神态各异,有惊讶、有议论、有戏谑、有摇头。女主持人笑意吟吟地说:“这是电视台特地为m先生订制的蛋糕,我们都希望m先生今后能找到心仪的另一半,生两个漂亮的女儿,大家说对不对?”
嘉宾中有人大声地说“对”并夸张地鼓掌,其中就有方刚比较喜欢的几个男演员,他侧头看去,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几个人并不是出于真诚。
“谢谢。”m先生转身下了台。
主持人说道:“别走啊,你还没有吃蛋糕呢!”
m先生在舞台边缘停住脚步,犹豫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回去。大屏幕给m先生面部大特写,方刚看到他表情十分复杂,几秒钟后,m先生脸上露出微笑,折回身来到蛋糕前,对女主持人说:“可能是我太激动了,竟忘记吃蛋糕!”说完用刀切下一块,大口吃起来。
方刚再也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离开座位大步而出,有摄像机跟着他在拍,并也投在大屏幕上。方刚看到摄像机对准他,转身见大屏幕投着自己的身影,干脆伸出右手,先指了指女主持人,再竖起大拇指,随后朝下,表情十分愤怒。
他的动作在大屏幕上看得十分清楚,嘉宾哗然,都扭头向方刚这边看。方刚出了气,头也没回地离开演播厅。
在电视台大楼外抽烟,没几分钟m先生也走了出来,方刚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m先生摇头:“不用道歉,也许我早就应该料到会发生这些。”两人来到楼侧的地下停车场,m先生开着车带上方刚,前往黄大仙区找阿赞man做刺符。
“他们为什么这样?”方刚坐在副驾驶问。
m先生笑起来:“肯定是收视率,这样的话庆典的收视率才会创新高。刚才我出来,副台长特意找我解释,说现在香港几家大电视台竞争太激烈,所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我的关注度最高,所以就恶搞这么一下。”
方刚说:“去他妈的,怎么不请他老娘上台恶搞?真是混蛋!”
“娱乐大众,也许就是我们演员的命吧。”m先生回答。
方刚更加生气:“是因为你太好说话,太和善,跟谁也不发生冲突,对所有负面新闻和攻击行为都采取软处理。这种老好人当不得,别人只会认为你好欺负。时间一长,很多人都以拿他开涮而取乐。像你这么著名的演员,应该受到尊重才对,怎么能这样侮辱?”
m先生说:“我不是想当老好人,而是不喜欢冲突。我非常讨厌与人争执,讨厌争吵,讨厌暴力,天生就很厌恶。我始终觉得,一切与暴力有关的事都是低级动物才会做。”
“可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好欺负!”方刚说,“这是什么社会?欺软怕硬,就算你天性如此,也应该做出改变了吧?”
m先生笑了起来:“能改变的话,就不叫天性。”
方刚问:“还有个事想问,你去泰国找我请牌都是自己出面,我看你既没有经纪人,也没有保镖,全都是自己一个,为什么?”m先生告诉他,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有专职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比较值得依赖的人。但那些人后来无一例外,都会打自己资产的主意,而且都是被其他人举报才发现。后来,他就再不找经纪人和助理,只有个亲弟弟当助手,负责忙不开的事务。
“难道找不到一个能信任的朋友吗?”方刚问道。
m先生沉默片刻:“我没有朋友。”方刚很惊讶,m先生笑了起来,“说起很多人都觉得好笑。我从十三岁就开始跟着父亲上台演戏,到现在有三十年。我与人为善,对所有人都付出真心,但却没交下一个真正的朋友。别说好朋友,就连能说些心里话的人也没有。很多时候,我孤独得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走上街头,随便找个人聊天,聊什么都行,只要这个人不认识我,哪怕跟我说说今天的天气也好……”
方刚问:“这怎么可能,聊天还找不到人?”
m先生笑道:“所有跟我说话的人,不是我的合作伙伴,就是观众,不是有求于我,就是想利用我,要么就是想对付我。他们跟我说话都会带着伪装和面具,我能感觉得到,没有一个完全不带任何功利和感情色彩,所以,我找不到真正可以倾诉的对象。”
方刚侧着头思索,m先生问:“方老板,你说,这是其他人的错,还是我的错?这些年,我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从没得到过答案。”
“我觉得,应该是你的错,”方刚说,“恕我直言!现在不是原始社会,也不是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这个社会十分功利,佛教中称做‘末法时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这个社会生活,不能像圣人那样,就算孔子在世,活在现在也会被人当成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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