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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起（第1页）

当李越再度从梦中醒来时，映入他眼帘的依旧是那块熟悉的天花板。

在时光的洗涤下，这块天花板早已残破不堪。

也许是长时间遇水的原因，一块块不规则的水渍在它的表面上晕开，黑色的霉点仿佛众星拱月般点缀在水渍周围，它们首尾相连，密密麻麻的画出些残缺的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水流自屋角渗进房间，起初它们只在天花板上显出几分水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水迹在逐渐扩大的同时，中心处也逐渐凝出些浑圆清澈的水珠，屋外天光一照，倒也裹上了层微弱的光。

潮湿的空气在他的鼻腔中漫步，冰冷的风自屋外吹来，犹如锋刃，在他的皮肤上游走飘荡，带起阵阵刺骨的疼痛。

身下那张石床因过度潮湿而蓄起的些许薄水早已将他的衣服浸湿，在寒风的吹拂下，这件青衫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肆意的吸取着他的最后一点体温。

李越一边在心中痛骂着这件笼在身上的薄衣，一边用手抓住床缘，试图借此将他那虚弱的身躯撑起。

在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后，他总算将自己的姿势从四仰八叉，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躺倒状态变更为身躯佝偻，浑身乏力的端坐状态。

而在此期间，从肋下传来的剧烈疼痛险些让他再度昏厥。

但他终究还是撑过来了。

虚弱的身体不断朝他的大脑发出哀求和警告，仅仅只是这一个坐起的动作，就将他身体里仅剩的那最后一点力气给彻底榨干抹净了。

如今的他和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

实不尽然，孩童在遇到危险时尚能奔逃，而他连动弹似乎都是一件无限趋近于白日做梦的事情。

就是这样一具干枯瘦弱，与坐化老僧无异，理应躺在医馆中积极接受治疗的躯体，此刻却正坐在一张毫无任何保暖的冰冷石床上。

而那萧瑟的寒风，则如潮水般汹涌的灌入屋内。

这风直把他吹得浑身打颤，他双臂交叉环抱，试图通过将自己狠狠箍紧的方法，停下这无法控制的应激反应。

耀目的天光自外照进屋内，门外虽有物体遮拦，那光却也将半个房间照亮。

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微弱的光边的同时，倒也映出了些模糊的游影，远远望去，颇有点看不真切。

这光，还真是如清水般，冷得很啊。

随着那道在天外神游的思绪逐渐回转，原本滞涩的大脑此刻似乎也渐渐启动。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无数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李越颅内，连带着将他脑内那本就混乱不堪，不断闪回的过往一并切碎。

那原本平稳的天顶内，此刻又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李越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将他的皮肤撑起，恍如几只在泥地中拧身而起，妄图挣脱束缚的地龙。

终于，在那段冗长且光怪陆离的碎片中，他艰难的看到了自己临死前的画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漂浮在二十米开外，悬于地面以上三寸空中的人影。

也许是出血过多的原因，李越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黑色的阴云笼罩在他的脸上，像是小时在学堂上课，同学随意发挥时涂抹出的漆黑墨团。

但他看清了那席青色的道袍，听清了那件道袍因穿戴者调动体内真气，而被惊出的阵阵掠风声。

人影身后，是一座高耸的丹炉，浓浓的黑烟自炉顶上交杂缠绕，它们从那个状若飞龙的喷口中喷涌而出，几乎将整个观宇的顶部空间彻底吞没。

一片阴森的蓝色火焰则在炉腹熊熊燃烧，缭绕的火舌不断舔舐着上方那块用于吸热的金属，将玄气一点点注入炉中。

偶有几缕溢散的微弱火丝自火口中飘出，被风一绞，这缕火丝便也自中间断裂，只留下几点微弱的火星，在空中微微闪烁，很快便也就不见了。

随着他的视线逐渐下移。

几点斑驳的血迹打在洁白的玉砖上，拖出一道漫长的殷红道路。

而在这条细长的道路尽头，他看到了一只躺倒在不远处地面上，五指蜷曲的右手。

哦，是了。

自己连滚带爬，一路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才逃进这座看上去了无人烟，兴许比外界安全几分的丹水堂。

方才松下口气，自怀中取出那卷竹简，准备歇息片刻，细细翻阅一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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