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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两个韩秀儿（第2页）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演出服太沉重了，已经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你想把它脱下，赤赤条条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通通透透的睡个大懒觉，你想有个地方撒娇耍赖满地打滚，你想试试肆无忌惮旁若无人大喊大叫，你……”

凌昊还想往下说，突然发现韩秀儿已经流泪满面抽泣不停。这让凌昊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锋利的柳叶刀一下变成了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他满脑子的理论，实践经验值却几乎为零。

“喂，不借个肩膀靠一下吗？”愣了半天，还是韩秀儿打破了尴尬。

凌昊赶紧靠过去，却不敢贴得太近，身体绷得直直的，做出一根支柱的架势。

“菜鸟！”韩秀儿暗嗔了一句，只得自己将头靠到凌昊肩膀上，闭上眼睛还顺手把凌昊的一只手拉过来环到自己腰间。

凌昊没想到幸福来得那么突然，闻着秀发的清香，抱着怀中的温软，人一下子竟是痴了。

“不要想入非非哦！你把人家弄哭了，便要负责把人家哄好。”良久之后，韩秀儿突然又活过来了，“我现在是你的病人了，医生可不能对病人有非分之想哦！”

“病人？”凌昊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刚才不是像个江湖郎中吗？说人家说得一套一套的。”

“这么说，你认可我的分析？”

“我的爸妈很爱我！”韩秀儿没有正面回答凌昊的问题，“我也很爱他们。我们家是别人眼中的五好家庭，父慈母爱，善良上进。我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漂亮聪明还懂事。我从小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

我从来不会用撒泼耍赖的方式去要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那不但是“不对”的而且是“没用”的。如果我要吃糖，我可以去跟爸妈请求，我最多可以得到两颗，第三颗就不行了，因为吃多了“不好”，如果非吵着要，那就“不对”了，而撒泼耍赖肯定是“没用”的，甚至连第二天的份额都会受到影响。

不得不说这样的教育方式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我很快建立了稳定的自律。后来上生物课学到巴浦洛夫的条件反射实验，我感觉自己就像那条小狗。孔子说自己七十才“从心所欲不逾矩”，我觉得自己七岁就达到了。”韩秀儿有点自嘲地说。

“你说我喜欢舞台的感觉，那也没错，可我觉得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害怕。我是懂事的韩秀儿，是一贯正确的韩秀儿，我早已经忘记了怎么犯错。我害怕出错，害怕做不好，害怕别人看笑话，更害怕让爸妈失望！我太爱他们了，也知道他们太爱我了，我不想让他们对我有一丁点儿的失望！”

“你知道吗？因为太爱他们了，这两年我都不敢回家，因为我害怕他们看出我不快乐，害怕他们看出我累了，害怕他们看出我并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在外面是受人欢迎的韩秀儿，在家里还是充满正能量的懂事的韩秀儿。我不想天天在舞台上，但我找不到哪里下舞台啊！”

说着说着，韩秀儿又留下了眼泪，打湿了凌昊胸前一大片。凌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紧紧抱住她的肩膀，让她尽情的在自己怀中抽泣。

他总算明白了，那个向自己求助的小女孩，应该是韩秀儿的“本我”，还没长大就被“自我”给压制住了。而“本我”是冲动的、生发的、突破的，代表的是原始生命力，也是创新和勇气的来源。

一般人，是在“本我”与社会规则的反复冲突中慢慢中找到平衡而形成“自我”的，而韩秀儿面对的社会化规则过早、过强，以至于没来得及经过多少冲突就形成了“自我”。但这个“自我”是很脆弱的，就像未经锻造的生铁，看起来硬，但没有韧性，容易断裂，并且明显生机不足。这也就是凌昊感觉到韩秀儿身上生命流逝迹象的原因，其实不是流逝，而是代表生命力的那个小女孩被压制了，没有释放出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韩秀儿才算是平复下来，看着凌昊胸前眼泪鼻涕一大片，很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责怪道：“你不会拿张纸巾给人家吗？”

“啊？没带诶！”凌昊有点懵逼。

“以后跟女生出门记得要带纸巾哈，真是菜鸟！”韩秀儿白了他一眼。

“哦！”凌昊乖乖的应了一声。

韩秀儿对凌昊对这个反应还挺满意。“好吧，看在你让姐姐哭得这么爽的份上，给你个机会来追我！”

“哭得这么爽？！”凌昊有点无语。

“对啊，哭得这么爽。你知道我多久没哭过了？”

“多久？”

“上一次还是五年前奶奶去世，再上一次，我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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